熟悉越南的朋友都知道，越南有一首家喻户晓的古诗，名为《南国山河》，作者是11世纪的越南名将李常杰。诗曰：

南国山河南帝居，

截然定分在天书。

如何逆虏来侵犯？

汝等行看取败虚。

这首古诗在越南的地位，可与中国唐朝诗人王昌龄的《出塞》相比。2016年5月，美国前总统奥巴马访问越南，谈及南海问题时曾引用过这首诗，用意不言自明。那么，你知道这首诗的创作背景吗？它的背后，其实是900多年前一场空前惨烈的中越战争，史称“宋越熙宁之战”。

先介绍一下战争背景。越南，古称交趾，自秦朝设“交趾郡”以来，基本上属于中原王朝的藩属国，直到唐朝末年才独立。北宋神宗时，交趾处于李朝统治之下，国力强盛。而北宋则是一个典型的“文强武弱”的朝代，所以交趾经常骚扰北宋边境。

北宋熙宁二年，宋神宗任用王安石变法，以图富国强兵。在边境问题上，北宋采取了较为强硬的态度。连续两任桂州知州沈起、刘彝都是对交趾的强硬派，他们的措施有：训练峒丁、建设水军、禁止交趾互市等，刘彝甚至还隔断了交趾向北宋递交的国书。

北宋官吏的这些举措，引发了李朝的强烈不安，他们以宋朝阴谋入侵交趾为由，决定先发制人。1075年11月，交趾大将李常杰率水军、宗亶率陆军，号称二十万，水陆并进入侵广西。

交趾军一路势如破竹，连续攻克钦州、廉州，杀戮甚众，兵锋直指邕州，邕州知州苏缄组织军民顽强抵抗。邕州城内守军只有两三千人，面对数十倍于己的敌人，苏缄率众坚守孤城四十二天后，打死打伤交趾军一万五千人，终因寡不敌众，邕州陷落，苏缄英勇殉国，全家三十六口自杀，守军全部阵亡，无一人投降。

交趾军入城后，屠杀邕州百姓以泄愤，前后共计五万八千人，此一事实为越南史书所承认。

交趾军的疯狂入侵震惊了北宋朝廷，宋神宗任命郭逵统帅大军开赴广西。1076年初，邕州陷落不久，北宋大军进入广西。李常杰得到军报，放弃了原定的进攻桂州的计划，带着俘获的百姓退回交趾。

北宋军队紧追不舍，攻入交趾境内，连战连胜，重挫敌军。在著名的富良江之战中，宋军大败交趾军，交趾两个王子战死，交趾军士气低落。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李常杰写下了那首《南国山河》，以图振奋士气。

富良江战后不久，交趾向北宋求和。此时宋军也面临粮草不足、疫病流行的问题，病死的士兵和民夫竟达十余万之众，无奈之下，郭逵同意了交趾的求和。12月，郭逵班师回朝，持续一年多的“宋越熙宁之战”就此结束。

李常杰

关于这场战争，现在仍有不少争议。首先是战争起因，越南方面认为是北宋觊觎交趾领土，令沈起、刘彝在边境策划入侵，所以交趾才出兵先发制人。而此战的交趾军最高将领李常杰，后来在越南被当成民族英雄一样崇拜。

与越南史学界的众口一词不同，北宋内部出现了不同的声音。如苏轼就说：“熙宁以来，王安石用事，始求边功……沈起、刘彝闻而效之，结怨安南……”当时国内很多人和苏轼一样，将这次战争归咎于王安石，而战后沈起、刘彝两人也遭到贬官。

但从事实来看，沈起、刘彝的行为并未超越边防大员的职责范围，他们只是根据王安石的“保甲法”，在边境训练民兵、整顿武备而已，并不是越南方面所说的“预谋入侵”。否则，交趾军入侵广西后，怎么可能短时间内连下三州？两人的被贬，不过是让北宋政府对广西民众有个交待罢了。

至于这场战争的结果，到底谁输谁赢？史学界没有定论。表面看是北宋打得交趾服了软，但北宋的损失却要远远大过交趾，交趾军屠杀约十万人，病死十几万，财物损失无数，事后交趾除交还俘虏外，并无其他赔偿。

900多年前的这场战争，中国正史中记载不多，原因耐人寻味。继承汉、唐正统的中原王朝，居然被一个臣服千余年的藩属小国入侵，损失惨重，这绝对是奇耻大辱，官方自然讳莫如深。不过，这场战争还是打出了边境两百年的安宁。这告诉我们一个事实：强国必先强兵！

不忘历史、砥砺前行，我们仍需要王昌龄的《出塞》所歌颂的那种昂扬之气：

秦时明月汉时关，

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

不教胡马度阴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