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大石何许人也

耶律大石是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的八世孙，中过进士，入过翰林院。阿骨打起兵建立金国之后，耶律大石守卫过燕京抵御金国和北宋的联军。接着投奔辽末代皇帝天祚帝，后来跟天祚帝意见不和最终带领手下将士出走，到达可敦城，而在耶律大石出走不久，天祚帝已经被俘虏，辽国灭亡。

耶律大石

可敦城是辽西北重镇，位于今蒙古国布尔干省土拉河上游地区。是辽国为了震慑蒙古草原的部落而设置的。根据辽史记载：不论国家到了什么地步，可敦城的2万骑兵不许南下。因此，耶律大石率领人马到达可敦城，打算休养生息积蓄实力重建辽国。

可敦城的位置

金国不能容忍可敦城的芒刺在背，多次向可敦城发动进攻。耶律大石意识到这里不能久留，不如西征重建辽国，等国力强盛之时东征金国复仇。于是耶律大石继续西行，相继征服了在西域地区的国家高昌回鹘和东喀喇汗国，公元1132年，耶律大石在新疆叶密立称帝，按照原来辽国的规章制度重建，史称“西辽。”1134年西辽定都虎思斡耳朵。

东征复国

这时候耶律大石听到一个消息，得知了中原的情况。于是一个一直念念不忘的想法就在耶律大石的脑海中出现，并且打算付诸实施。1134年4月，耶律大石任命六院司大王萧斡里剌为兵马都元帅，集合当时西辽全国7万军队去征讨金国，复兴辽国。那么此时耶律大石刚打下东喀喇汗国，局势没有彻底稳定下来，为何要急着去复国呢？原因有二：

此时东征复国，因为宋金此时爆发川陕大战，耶律大石想火中去栗

在这耶律大石进军西域东喀喇汗国的时候，金国和南宋正在川陕地区打得火热。富平之战之后，宋军大败，张浚率领残兵败将退守秦州，再退至兴州，最后退到阆中，才脱离险境。建炎四年十一月，金军再次来攻，进逼四川，和尚原成为金军入川的关键点。

公元1131年五月，已经彻底吞并陕西地区的金军南下进入汉中，前锋直指战略要地和尚原(今陕西省宝鸡市南)。当时守备和尚原的宋将是新任陕西都统制吴玠，是可以和岳飞、韩世忠齐名的智勇双全的名将，在他的指挥下宋军以寡击众，在和尚原大破金兵。

听到战败的消息，金兀术火了，于是在当年十月份亲率大军，猛攻和尚原。吴玠占据有利地形，不断用强弓硬弩击退冲锋的敌军，金兵损失惨重。兀术一看，马上撤走。结果他前脚才退，吴玠后脚就猛追，杀得金兵死伤无数，吓得兀术拔刀割了自己的胡子冒充小兵，好不容易才逃得一条小命。

在宋金川陕大战的时候，耶律大石西征，建立西辽

此时耶律大石正在第一次进攻东喀喇汗国，结果吃了个大败仗，后路又遭到高昌回鹘兵的袭击，被迫撤回叶密立城。也是在这一年，占据了陕西全境的金兵一方面南下进攻汉中，一方面北上攻打可敦城，结果被留守可敦城的耶律佛顶林牙击退。

金军进攻饶凤关之时，耶律大石已经进入虎思斡耳朵，并以此为都，不费吹灰之力就吞并了东喀喇汗国。虽说相距遥远，但大石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中原的局势，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东征复国，宋金两国的形势通过可敦城和西行的各族商队逐一传到大石耳中。即便情报未必准确无误，但通过缜密的归纳分析和判断，耶律大石应该能够得出比较明智的结论。

结论就是，趁着宋金双方仍在汉中对峙的大好机会，此时东归故土，直取防备空虚的陕西，定能够连克数城，站稳脚跟。到时候以七河地区为后方基地源源不断地运送粮草物资和兵员到前方，就足以与金军主力一战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如果金军抢先打败宋军，攻克了汉中，或者毫无损伤地撤出汉中，加强陕西防备，那么此次东征复国就将劳而无功。

正是基于这个原因，所以耶律大石才刚拿下东喀喇汗国全境，来不及巩固这个新的根据地，就匆忙召集诸将，商讨发兵东征的事宜听说要杀回老家去，跟着耶律大石契丹兵将们无不兴奋欢呼。

此时东征复国，也是跟随自己将士们的心愿

耶律大石起意东征复国，一方面是因为中原的形势有机可趁，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跟随他万里西征的那些契丹兵和汉兵已经快要熬不下去了。他们穿越沙漠，翻过高山，行经很多无人之地，多次遭受当地游牧民族的袭扰，好不容易找到块既适合放牧也适合耕种的好地方，又与当地人语言不通，风俗不同。

西辽疆域图

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期盼着回归故土，以前不回去是因为没有机会，但是现在已经兵强马壮，足堪一战了，为什么还不能回家呢?几乎每个人的心都飞到了万里之外，都恨不得一步就回归中原，去和金国人大战一场，以报国破家亡的血海深仇。此时东进，时机选择得很好，但终究两地相隔数千里，等契丹兵回到中原形势是否会有所变化，事先谁都预料不到。

虽然决定东征复国，但谨慎的耶律大石还是留了一着后手。东喀喇汗国刚刚被征服，还不够稳定，这个时候身为皇帝的他如果亲自领兵杀回中原，一旦战败后果将不堪设想。为了给自己，也给跟随自己数千里远征的那些契丹同胞留一条退身之路，他决定不再亲征，而只委派得力将领率领主力东归。

仓促东征，准备不足，最终铩羽而归

耶律大石挑选的主将就是我们前面说过的萧斡里剌，当时在西辽朝廷中担任的职务是六院司大王。六院司属于北面官，负责游牧民族事务，比之汉制，大致等同于户部，但权力要更大ー些。相当于户部的北面官衙门还有一个，就是五院司，也称为北院，六院司可称为南院，萧斡里剌这个时侯，也可以称他为“南院大王”。萧斡里剌是东征军主帅，副帅则选定了敌剌部前同知枢密院事萧査剌阿不。

东征主帅，西辽六院司大王萧斡里剌

此外，还任命茶赤剌部秃鲁耶律燕山为都部署(前线总指挥)，护卫耶律铁哥为都监。敌剌部和茶赤剌部都是当初大石在可敦城召集开会的那十八部游牧民族之一，不过看这两位将军的姓名，应该是契丹人，同知枢密院事，相当于国防部副部长，“秃鲁”则是头人的意思，护卫就是禁卫军官。

这个阵容可以说是超级豪华不仅派将豪华，出兵数量也实足惊人，竟然整备了七万骑兵，大概跟随大石西征的契丹骑兵、汉族骑兵，还有比大石较早迁来西域的那一万六千帐契丹人和突厥人，全都包括进去了。可以说那就是新兴的西辽政权的倾国之兵了。

在宰杀青牛、自马，立旗誓师的时候，耶律大石再次对他英勇的战士们发表了一篇慷慨激昂地演讲，他说道:“我大辽自太祖、太宗艰难而成帝业，其后嗣君耽乐无厌，不恤国政，盗贼蜂起，天下土崩。朕率尔众，远至朔漠，期复大业，以光中兴。此非朕与尔世居之地。”

白马青牛是契丹人的信仰，耶律大石在出征前杀白马青牛，可见对这次东征的重视

这番话喊出了耶律大石本人的理想，也喊出了兵将们的心声，立刻就引来如同海潮一般的欢呼。然后大石关照元帅萧斡里剌说:“你这趟去，一定要赏罚分明，和士卒们同甘共苦，选择水草繁茂的地方扎营，调査清楚敌人的情况再进攻，别自取其败。”

从这番话里可以看出，耶律大石对此次东征充满了相当大的忧虑，把那么大一支部队交到萧斡里剌手里，他也是不大放心的。否则，那些老生常谈，还用对跟随他多年、做到六院司大王高位的萧斡里剌说吗?

西辽的这次东征，准备得相当不充分，后勤物资的保障尤其如此。万里行军，在那个时代是很艰难的事情。后来蒙古人也万里远征，取得了辉煌胜利，那是因为蒙古骑兵同时也是牧民，可以连续数日数夜驰骋而不下马，一人携带数匹坐骑，随时换乘，渴了、饿了，靠喝马奶就能解决问题。

契丹人牧马图

从辽太宗耶律德光南下中原后就一直开始注意粮草预备了，说明比起当年阿保机开国时候游牧性能开始打折扣了。而耶律大石麾下的契丹战士、奚族战士这些人进入中原农耕区域那么多年，还能留存多少游牧性能？况且大石的军队中还夹杂着部分汉人和渤海人，是没法和后来的蒙古骑兵相比的。

同时，我们发现耶律大石远征西域，也是一顿一顿走过来的，不是一口气杀过来的。他先到叶密立，休整一段时间后再南下进入高昌回鹘，两度征服，终于把高昌回鹘王国牢牢掌握在手心里，这才西取七河地区。并且在边界线上停了很久，然后才猛然突进，吞并东喀喇汗国。如果一口气远征万里，很可能因为后勤问题而兵马越打越少，找不到一寸立锥之地。

如果耶律大石真要想大规模进攻金朝，最好的方法就是先在西辽国境线的东境，也就是高昌回鹘王国的东部集结兵马和钱粮，然后联络西夏和草原部落的游牧民族，一起向金朝的腹地推进。以虎思斡耳朵为出发地，距离目的地未免太过遥远了，恐怕还没等走到边境线上，粮草物资就会耗光。

但是为了把握这个大好时机，耶律大石是没有时间慢慢集结和准备物资、兵马的。此次东征，事实上是一次大冒险，更是一场豪赌。冒险的结果也在预料之中，萧斡里剌率领西辽军走了一万多里地，连一个女真兵的影子都没有见到，反而己方的物资消耗殆尽，牛马累死大半，只好垂头丧气回来了。虽然之前耶律大石可能也预测了这样的结局，但是当真的发生的时候耶律大石才仰天长叹：“这难道是天意吗？”

宋金形势再变，最终错失良机

西辽这次东征不了了之，虽然比吃败仗要好。但是总该遇上几个金国人杀了解解气，打上一个小胜仗，也能鼓舞士气。还可以给原留在金国土地上的契丹人鼓舞士气，让他们起来反抗女真人的统治。

在耶律大石心中，充满了壮志难酬、故国难复的悲愤情怀，而当他听说在中原地区爆发了怎样的战事，应该会感到更加懊悔吧。因为就在这一年的三月份，金兀术和撒离喝合兵一处，再次杀入汉中，直逼仙人关。

吴玠吴璘兄弟二人在杀金坪和仙人关一线顽强地抵抗着金兵的进攻，并在敌军受挫以后突然实施反突击，金兵死伤万余，仓皇撤退。吴家兄弟从后追杀，连续收复凤、秦、陇三州。至此，南宋形成了岳飞、吴家兄弟和韩世忠等人铸成了一条完整而牢固的防御体系，形成“三军战中原”的态势。

仙人关大战以后，金朝终于被迫放弃了进攻四川的妄想倘若萧斡里剌指挥的西辽大军能够在此前后突然杀入陕西的话，整个中原西部的形势都将会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宋金之间的战争一直打到1139年，虽然只是维持了一段时间的和平，但是金国可腾出手来重新巩固自己在中原地区的统治，而辽国复兴的时机也就这样失去了。

点评

对于西辽和耶律大石来说，这次东征铩羽而归，消耗了无数的粮草物资，沉重打击了士气，在短时间之内又不可能更下不了决心再发动大规模的东征了。他们只有等待宋金两国重新开战，等待中原局势的变化。

可惜，耶律大石和西辽最终没有等到时机，在卡特万战役前一年，南宋岳飞发动北伐逼近朱仙镇，结果被十二道金牌召回最后以“莫须有”的罪名杀害。而此时卡特万战役已经结束，但是远隔万里，耶律大石不可能知道中原的情况。

宋金议和，给西辽的东征带来更多不确定性

大石或许并不清楚，如果在这几年内第二次发兵东征，所面对的形势与离开中原的时候是大为不同的。首先，岳家军确实很能打，同时也说明了金国已经开始堕落腐朽，建国初期的悍勇善战之心正在逐渐瓦解，并且金朝在中原地区的统治并不稳固，这点对大石无疑是有利的。

同时对大石东征还有不利的一面，那就是经过1141年签订的“绍兴和议”,南宋甘当金朝的臣属，已经不大可能配合西辽军，从南线夹击金国了。昔日的有利变成了不利，昔日的不利转化为有利，那么当大石领兵万里而归的时侯，他将面对怎样的敌人，将会爆发怎样的战争，又会取得怎样的成果呢?是能够顺利恢复契丹辽朝在中国北方的统治，还是二度铩羽而归，甚至被杀得大败，从而连好不容易打下的西方领土也面临崩溃的危险呢?后人随心所欲地猜想，历史却终究无法假设。

通过卡特万大战，西辽确定了在西域地区的霸主地位

在岳飞被杀的那一年，耶律大石率军与塞尔柱帝国的联军在卡特万地区爆发大战，塞尔柱帝国大败。西辽控制了整个河中地区，成为西域地区的霸主。耶律大石称霸西域之后，决定进行第二次复国行动，可惜天不假年。就在卡特万战争第二年，1143年，耶律大石怀着不能恢复故土的遗憾和家国之恨在虎思斡耳朵去世，享年49岁。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耶律大石大石真是死得其时，他在自己事业最辉煌的顶点撒手尘寰，留给后人无限的崇敬和怀想，用震撼世界的胜利划上这样一个句号，虽不完美，却很圆满。

如果从王朝创建者的角度我们来看耶律大石，他无疑是个胜利者，历史上很少有人能像他那样，用短短十年时间就征服如此广大的一片领土，奠定下数世的基业。然而，从契丹人的角度来看耶律大石，他却又是一个悲剧人物。

耶律大石一直梦想着恢复辽国的统治。他不断南征北战、东征西讨，就是为了积聚复国的实力，而当他真正拥有这种实力的时候，上天又不给他时间了。当初离开可敦城的时候，大石应该不会想到，自己将会埋骨他乡，再也没有机会回到故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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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辽史》